人生第一次面對生死離別,是十多歲時外婆的去世。外婆是在八十多高龄患上子宮頸癌不治的。她患病期間,我們全家從新山回到金寶附近的甘榜地傌探望。外婆一直躺在床上無法下床。
有一次我在床邊掃地,外婆用微弱的聲音說:“我不行了,就快死了……”那時我還小,不知如何安慰,只會回答:“外婆,別想太多了……”
我們回新山不久,就接到外婆的死訊,又漏夜趕到甘榜地傌奔喪。進到屋裡,只看到外婆瘦小的身軀直挺挺地躺在棺材中。大人們都在嚎哭。我們小孩只能靜靜站一旁。
說老實話,由於從小和外婆相處機會不多,只是一年回來探望一次,外婆雖然很疼我們外孫,但對她的感情沒有很深,我也只是流了一些淚,並沒有深刻的悲傷。現在回想,慚愧自己沒有好好珍惜老人家。
第二次的生死離別,是老爸的病逝。這一次,真的讓我痛徹心扉,遺憾不已。
老爸患肝癌期間,我剛巧從新山移居八打靈再也就職,所以在他的抗癌路上,無法盡力去陪伴他。老爸病情惡化時,曾趕到新山的政府醫院看他。看到堂堂一家之主,消瘦孱弱至如此,心裡一陣陣揪痛。外頭回教堂傳出唸經聲,病床旁播放著周璇的《永遠的微笑》,此時此景,對我是永遠的悲痛回憶。
回到八打靈再也不久,一大早接到家裡的電話叫我馬上回去,趕見老爸最後一面。但因為自己的猶豫不決和無知顧慮,直到下午才回到新山的家門,卻已見不到老爸最後一面。這件事讓我遺憾一輩子。
進到房間,看到老爸雙眼似閉不閉,雙唇微張,似乎有話未完。大家在旁哭了一陣,陸續出房,剩下我一人留下陪伴老爸。看著老爸的遺容,我盡量用平靜的聲音低語:“老爸,你安心地去吧,我會全心全力照顧媽媽的……”不知何時,老爸微張的口竟合上了,留下安詳容顏。
老爸臨終前已歸依佛門,死後採用佛教喪禮。希望佛祖為老爸指點往生路,尋得更好的歸宿。心雖然還揪著,但死亡對老爸又未嘗不是一種解脫?今生的軀殻壞了,乾脆放下臭皮囊,續往來世,選擇另一個全新的肉身繼續修行。老爸生前是負責任的好丈夫好爸爸,來世一定活得更好。我一直相信著。
第三次的面對死亡,沒想到對象竟是自己。才34歲就受到癌魔來襲,許多美好的夢想還沒實現。以前為了存錢買房子,東省西省,捨不得去旅行,現在多麼後悔,世界那麼大,我卻可能沒機會去體驗。
後來大量閱讀了前癌症病人的著作、佛教書籍、心靈雞湯等,漸漸發現,原來對生命可以用另一種角度去看待。
生與死由不得我,但用怨天尤人還是坦然自在的心境面對癌症,由我決定。傷心是一天,快樂也是一天,自己選。
問我怕不怕死? 我想我還是會怕,但現在死了沒? 還沒。等到與死亡面對面時才打算吧!現在時候未到,想也沒用。至少這一刻我還能吃、能走、能笑,行動自如。我應該感恩。
有些人雖然未患癌,但也可能因為橫禍或急症,來不及道別就離開人間。
癌症並非最糟,生老病死人生必經之途,何必太在意。既然當下還活著,那就好好活著吧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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